看过塞尚的画,但你可能没看过塞尚的信
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1839—1906)法国著名画家,后期印象画派的代表人物,是印象派到立体主义派之间的重要画家。从19世纪末便被推崇为“新艺术之父”,作为现代艺术的先驱,西方现代画家称他为“现代艺术之父”或“现代绘画之父”。
书信一:来自大自然的绘画 致爱弥尔·左拉,于埃克斯,无日期(大约1866年10月19日)
你知道,所有在室内即画室里完成的画,都无法与室外完成的作品比美。当你画出户外的那些景色时,人物与大地间的对比会令人吃惊,内景也会显得格外美丽。每当我见到美的事物,就下决心非在户外画下来不可。(塞尚这时期只是想在户外作画,但还未真正去做。)
我曾向你谈到我构思的一幅画,这幅画将体现马里翁和瓦拉布雷克两人所期待的一种主题(当然是风景)。居依勒梅[1843-1918,法国画家]看了这幅草稿后认为不错。我面对大自然所画下的这幅草图,使其他作品都显得相形见绌。我确实感到,前辈大师们过去所画的户外景物都被表现得含混不清,它们给我的感觉都是不真实的,首先是不具备大自然所提供的原来面貌。
书信二:实践先于理论致奥古塔夫·莫奥,于巴黎,1889年11月27日
(莫奥(1856 -1919),布鲁塞尔“二十人”派的领导人。在他的领导下,该团体组织了一年一度的展览,主要展出团体内部成员的作品,以后又增加了另外一些艺术家的作品。莫奥倾向于激进的艺术 他在1886年组织了印象派画家的作品展览,1887年是修拉(1859 -1891)、1888年是塞莎(1860-1949)、1889年是高更的作品展览。塞尚这封信是给莫奥的回信,莫奥要他拿出三幅画参加1890春季举办的展览。)
我的许多习作向来是反传统观念的,这使得那些严谨的批评家感到惧怕。对此我慎重地告诉你,我决意不声不响地工作,直到我认为我已能在理论上保卫我的探索成果的那 一天。
书信三:艺术家的任务 致芳阿基姆·贾斯凯,于埃克斯,1896年4月30日
(塞尚在米拉波林阴道与年轻的贾斯凯见面后,于当天晚上写的。当时塞尚觉察到贾斯凯对他非常不满,于是急忙写下这封信,作出有关解释。)
如果你能见到内部的我,即我这个人的内心,那么你就不会生气了。难道你没有看到我现在落到这步悲惨的田地吗?我无法控制自己,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不就是你,自称是—个哲学家,使我最终完蛋吗?但我诅咒那几个无赖,他们为了50法郎写了一篇文章,把公众的注意力引到我的身上,我的努力劳作已经足够我维持生活了,可我想一个人只要不把心计放在个人生活上,就能画出好画来。说真的,任何一个艺术家都希望尽一切可能提高他的智力水平,而为此就必须离群索居。应当从习作中寻求快乐。如果我一旦功成名就,我将依然深居简出,或者和有数的几位画友相处,有时我们会为了一品脱干粮而出外谋生。前些日子,我还有一位细心好友。不过他还没有什么成就,但这并不能阻止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他与那些获奖章和勋章的画匠全然不同那些东西令我作呕。你想,在我这般年纪还能相信什么
呢?何况我的日子也不多了。达自己了……让我们工作吧……
……研究和描绘模特儿的进度有时是非常缓慢的。
书信四:讨论绘画 致查尔斯·卡莫安,于埃克斯,1902年1月28日
有一点我要告诉你:的确,当你面对某个绘画主题来谈论绘画时,也许比讨论纯思辨的理论能够更多、更好地说出一些名堂。一个人在纯思辨理论的讨论中往往会迷失方向。
书信五:与自然的联系 致查尔斯·卡莫安,于埃克斯,1903年2月22日
我必须作画。理论,只有在与自然的联系中加以运用和发展才有价值,在艺术领域里尤其是这样。致查尔斯,卡莫安,于埃克斯,1903年9月1 3日
库退尔(1815-1879,法国画)经常对他的学生讲:“要保持融洽的合作关系,即是说,要到卢浮宫去。但在看过了那些在那里轮流应答的大师们的作品之后,我们得赶紧出来,通过与大自然的接触,来唤醒我们心中蕴藏着的对艺术的直觉和情感。”
书信六:致路易·奥朗什,于埃克斯,1904年1月25日
在你的信中,你谈到了我的艺术实践。我认为我每天都在进步,尽管有百般艰辛。如果对大自然的强烈感受——我无疑是具有的——是所有艺术观念的必备基础,而未来的作品的崇高和美都必须依赖于此的话,那么,我们就必须掌握表达我们感情的手段,而且我们只有经过长期的体验,才可掌握这些手段。
其他人的认可是一个促进因素,但应该时刻小心谨慎。
个人对自己的力量有所认识,就会使自己变得谦虚。
书信七:致皮耶·勃纳尔,于埃克斯,1904年4月15日
让我把曾在这里对你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要用圆柱体、球体、圆锥体来处理自然。万物都处在一定的透视关系中,所以,一个物体或一个平面的每一边都趋向一个中心点。与地平线相平行的线条可以产生广度,也就是说,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倘若你喜欢的话,也不妨说是天父、全能的上帝在我们眼前展示奇景的一部分。与地平线相垂直的线条产生深度。可是,对我们人类来说,大自然要比表面更深,因此,必须把足够量的蓝色加进被我们用各种红色和黄色表现出来的光的颤动里去,使之具有空气感。
我要告诉你,我又一次看了你在画室楼下画的那幅习作,画得很好。我认为你应该继续这样画下去,你已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你很快就能摆脱高更和梵高的影响了!
书信八:研究自然 致皮耶·勃纳尔,于埃克斯,1904年5月12日
我对自己工作的专注以及我的年迈,足以解释我迟迟没有给你回信的原因。
此外,在上一封信里,你谈了一些与我的观点大相径庭的论题。尽管涉及艺术,但我完全不能苟同……
我的进步是非常缓慢的,因为出现在我面前的自然的表现形式非常复杂,而且需要循序渐进。我们必须正确观察对象,用切实的方法去感受它,必须强有力地将它表现出来,使它富有个性。
艺术鉴赏是最佳的裁判,只是它太少了,艺术只能被少数有艰的人所理解。
所有对事物的特性缺乏真知灼见的见解,艺术家可以不屑一顾。他应该警惕那些书生气,因为书生气十足的看法往往使绘画偏离正确的道路,使得你对大自然不作具体的研究,过多地迷失在不着边际的冥思苦想之中。
卢浮宫是一部可供咨询的“好书”但它只应该被看做是一种媒介。探讨大自然的无穷画面,才是必要的、最现实和最有成效的研究。
书信九:致皮耶·勃纳尔,于埃克斯,1904年5月26日
你在为《西方》杂志撰写的第二篇文章中阐述的思想,我大体赞同。但我还要重复这一点:画家应该全心全意地致力于对自然的研究,应该努力画出一些有指导意义的画。空谈艺术,几乎是徒劳无益的。蠢材们不理解我们,这不要紧,只要我们的艺术在进步,只要我们在努力,这就够了。
文学作品是以抽象概念来表现的。而借助素描和色彩的手段组成的绘画,则给画家的情感与观念以具体的形式。我们对自然可以不必太细致、太诚实,也可以不完全顺从;我们多少是自己模特儿的主人,尤其是自己的表现手段的主人,对你眼前的事物要做到心中有数,然后不断地、尽可能符合逻辑地表达你自己的看法。
书信十:致皮耶·勃纳尔,于埃克斯,4年7月25日
我已收到《西方评论》[指勃纳尔的文章,发表在《西方评论》(巴黎)杂志,1904年7月号,勃纳尔在文章里描写他第一次在埃克斯拜访塞尚的情形。——原注 ),对你在文中多次提到我,只能表示感谢。很遗憾,我们不能并肩站在一起,因为我的立足点是自然,而不是理论。安格尔[1780 - 1867,法国画家,古典主义画派的最后代表人物]尽管有他自己的风格、有他的欣赏者,但他不过是一个很渺小的画家。最伟大的画家——你知道得比我更清楚——是那些威尼斯人和西班牙人。
要取得进步,只有依靠自然,眼睛只有接触自然,才能受到训练。由于观察和作画,眼光就变得集中。我的意思是说:在一只橘子、一只苹果、一个碗和一个人头上,都有一个最高点,它总是——尽管也有强烈的明暗效果和色彩感觉——离我们的眼睛最近,而这些物体的边缘线又伸向我们视平线的中心点。只要有那么一点气质,就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画家。即便不是一个十分老练的创造和谐的画家或色彩家,也能画出一些好画来。只要有艺术感——这种艺术感对商人来说无疑是极端厌恶的——这就够了。因此,事业机构、津贴、荣誉只能用来满足白痴、流氓和无赖。不要做—个艺术批评家,要画画,只有画画才能得到拯救。
书信十一:致逢尔斯·卡莫安,于埃克斯,1904年1 2月9日
对艺术家来说,观察模特儿,并把它画出来,有时是个很缓慢的过程。
不管你喜欢哪一位大师,对你只应该起一种指导作用,否则,你就只能成为一名普通的画匠。不管怎样,只要能够对自然产生感情,又具备一定的、值得庆幸的天赋——你是有这些天赋的——你就能够使自己不受牵制。他人的指教、他人的方法,都不应该改变你自己的感受方式。倘若你一时受到某位前辈的影响,请相信,一旦你自己觉察到这点,你的感情最终会表现出来,并赢得公众——它将占有上风,确立信心——你必须努力掌握的是一种有益的构成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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